技术奇观权力智媒时代的体育转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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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体育赛事转播媒介朝着“补救化”“人性化”“艺术化”的方向演进,推动了智媒体赛事转播技术的诞生与发展。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传播学专业级博士研究生闫志成,在《传媒观察》年第6期发文认为,智能媒介与竞技体育的混融,撼动了体育运动与体育赛事的既有结构,构筑了充斥着各种符码的体育文化奇观,产生了奇观取代叙事、图像颠覆话语、对自我的询唤的体育文化转向。在智能化转播技术构建的“流动的时空”中,权力于空间接入、空间创制与流动空间内部等三个层面都展露出新的形态与意涵。

技术·奇观·权力:智媒时代的体育转播

◆闫志成

早在年,名冠天下的NBA就利用虚拟现实技术进行篮球赛事转播。此后,足球、橄榄球、棒球、滑雪与自行车等多个项目的体育赛事都积极探索新的媒介转播与呈现方式,多种新媒体技术被广泛应用于体育赛事转播。智媒体赛事转播的出现突破了前智媒体时代转播技术的瓶颈,这一全新媒介建构了一系列“绝似符号”并呈现于受众眼前,使受众获得了比真实更为真实的观赛体验。从传统体育赛事转播到AR、VR、MR等新媒体技术与体育赛事的融合,这一技术演进的内在逻辑是什么?全新的转播技术为体育文化带来了怎样的转向?技术更迭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权力赋予与博弈?这些都成为我们在面对新的转播技术时,不可回避的问题。

一、体育赛事转播媒介的演进图谱

体育赛事转播技术是多重外部因素合力的产物,诸如体制、社会、经济与物质条件等任意因素的改变都会直接作用于技术的发展,但其演进与迭代的方向并非无迹可寻。保罗·莱文森回溯并梳理了媒介技术发展的线路图谱,创造性地提出了以“补救性媒介”、“人性化趋势”和“媒介演进三阶段”等三个主要理论为代表的“媒介进化论”,为我们探索体育赛事转播技术的发展与走向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不同于芒福德、埃吕尔等学者对媒介技术发展所持有的焦虑,莱文森认为,对技术发展的悲观批判就如同“飞蛾孵化之前就批判其幼虫”,我们应积极乐观地看待技术革新。不可否认,目前主流的赛事转播系统在转播过程中遗漏了大量的信息,运动员雄健之姿态、入化之技术与精妙之战术皆无法生动、全面地予以展现,如观众对梅西带球时的触球质感和脚下频率、博尔特起跑时的重心与平衡、泰森出拳的角度与速度的有限感知,大为降低了体育赛事的观赏性。显然,智媒体技术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缺憾,体育赛事的文本被彻底解构与重组成为可能,既往的组合轴与聚合轴被打散,新的空间维度与新的符号被拓展、引入到转播中,观众可以在体育赛事的展面中解读出不同的刺点,不啻为体育爱好者带来了福音。这种媒介转播技术发展与转变的内在逻辑恰恰暗合了莱文森对媒介演进的阐述。

智媒体赛事转播是对既有媒介转播技术的有效补救。任何媒介技术都存在先天的缺陷,但总是在向前发展,从传统的体育赛事传播到AR、VR、MR等新媒体技术与体育赛事的融合,再到5G技术支持下的AI体育转播,这一过程恰如莱文森所言:“任何一种媒介,都是一种补救措施,都是对过去某一种媒介功能的补救和补偿。”这一功能反映在两个层面:第一,对媒介技术层面的补救。新兴媒介的出现并非以淘汰旧媒介为目的,其强调的是对已有媒介技术的再开发,故而高度迎合了用户的媒介使用习惯,保证了用户从旧媒介向新媒介的顺利过渡。可实时识别球场事件并进行回溯的Keemotion视频追踪分析系统就是在融合旧媒介的基础上建构起独特的人工智能服务与功能,让观众得以观看到更富趣味的赛事。第二,对观众需求层面的满足。麦克卢汉的经典论述“媒介是身体的延伸”道明了媒介的发展促成了人类身体的延拓,新兴媒介技术构筑了一个超真实的媒介空间,体育迷作为主体置身于媒介空间呈现的特定场景中,使得于门框前看C罗射门、于篮板下看詹姆斯暴扣成为可能,弥补了“身不能至”的缺憾,一如莱文森所说:“我们借助发明媒介来拓展传播,使之超越耳闻目睹的生物极限,以此满足我们幻想中的渴求。”

智媒体赛事转播再平衡了观众感官间的关系。大众媒介在对体育爱好者赋能之余,也打破了其感官间既有的自然平衡,弱化了与客观真实世界的联系,将我们带入一个割裂、疏离、洋溢着强烈个人主义色彩的空间。生理器官支离于彼此,个体抽离于现实,整体和谐被打破,异化的人类又重新产生了对和谐整体的渴望,我们想用自身的感官去观看、倾听、触摸、嗅闻甚至品尝比赛,呼唤与找寻原始感官的平衡既是对由“他者”形塑的媒介空间的疏远,也是对自然回归的迎合。“一切媒介的性能终将越来越人性化……也就是像媒介出现之前人类加工信息的方式。”人类极力避免感官之间关系的异化,因此,媒介技术沿着“人类最自然的行为方式和思想方式”发展。为促成感官间关系的再平衡,需对过度参与的感官进行抑制,放大未有效参与的感官的效能,这与AR、VR、MR、AI等新媒体技术牺牲自身服务范围以强化媒介部分功能的逻辑恰相吻合。客观世界、传统电子媒体营造的媒介世界与智媒体技术创造的超现实世界均有着各自的坐标与维度,感官之间再平衡的路径并非是媒介世界对客观世界的曲解做出的回溯式修正,而是将这种曲解置于超现实媒介世界中,以新的维度缔造新的平衡,只有如此,在新媒介技术与体育转播的结合中,方能使体育爱好者由自身于媒介空间中的在场来确认在客观世界的缺席,转变为以自身在客观世界的缺席来确认在超现实媒介世界的在场。

智媒体赛事转播表征着转播技术从“玩具”走向“艺术”。智媒体赛事转播技术的出现,使观众观赏到的赛事文本不再是电视工业流水线上的产物,而成为了观众表达自我的“艺术”作品。智媒体技术提供了宽幅的聚合轴和观众本位的刺点,为体育迷的艺术表达与美学追求创造了前提条件。体育赛事的聚合轴是赛事文本不同结构单元背后可比较、可选择的部分,“镜子”阶段的赛事转播文本不过是“艺术”阶段文本聚合的一种投影、一种可能的存在。被赋权的观众可以在宽幅的聚合轴影像中进行挑选,拼凑成独一无二的赛事文本,赛事的内容、形式和体育爱好者之间建立了互构关系。观众于文本的自由聚合过程中,亦成为掌控刺点的主体。在既往的体育赛事转播中,刺点由专业的导演、导播设计,是“他者”本位的,此类刺点具有典型的普遍性特质,忽视了个体对外界事物刺激的反应差异,而智媒体赛事转播为观众预留了主体位置,每一个体都可依据潜意识受刺激引发兴奋的敏感区域,在聚合轴的“备选库”中找到自身的刺点。体育爱好者自由地聚合文本、确认刺点,表达自我的美学诉求,与此同时,智媒体便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从技术向艺术的嬗演。

二、建构神话的体育文化奇观

体育转播技术演进是一个不断强调视觉刺激的过程,掌控了话语霸权的视觉成为第一要义,引致奇观丛生。以智媒体技术为支撑的体育赛事转播创制了震撼刺激的奇幻影像,特纳体育与英特尔合作,将立体摄像机和FreeD视频技术糅合于赛事转播,向体育爱好者提供了VR版NBA赛事,体育爱好者可根据自己的视觉刺点,在赛事文本这一展面自由选择观看的角度,观赛媒介的迭代铸就了蔚为壮观的体育文化奇观。体育文化奇观是指“媒体运用高科技的‘魔法’将体育运动转化为最高级别的媒体豪华场面的铺陈”,在技术赋权与观众偏好的双重作用下,体育赛事中的各种现象与符号——动作、身体、速度与场面等皆摆脱了对赛事文本价值的屈从,成为体育文化奇观的符码。体育爱好者们流连于这些象征符号间,进入到于比赛之外建构的神话中,绚烂的奇观场景在人们平静的内心激荡起层层波澜。

在智能媒介构筑的神话中,客观世界时间流动中的事实变成了种种可供修改的参数,对现实的位移撼动了体育运动与体育赛事的既有结构,产生了一系列体育文化转向:首先,体育奇观取代了比赛叙事。媒介技术以拟真的方式形塑了个体的审美幻觉,这种真实与想象的混合体超越了真实的叙事与意义,只是“一个真实的虚幻的现实”。其次,图像颠覆了话语。在话语中,蕴含着最小意义的单位有序排列,构成了严谨的逻辑系统,而图像则混杂着各类能指,故而我们对图像的感知必然是散乱无序的,颠覆了话语系统的严密逻辑。最后,“崩溃”的文本促成对真实自我的询唤。如果说,传统赛事转播有专业策划和脚本,恰如一场筹划已久的仪式,而以智媒体技术为支撑的赛事呈现则毫无预先设计与安排,一切全凭观众兴趣拼贴而成,这种自然化的节目摆脱了既定的程序性,不再具有程式化的仪式的特征。

智能媒介将竞技体育与媒体奇观高度混融,琳琅满目的体育奇观符码充斥着世人的眼球,被神化的体育赛事不可避免地透现着商业化与宗教化的意味。

三、“流动时空”的权力实践

智媒体转播技术的发展不仅导致了文化的转向,同样也带来了权力关系的变革。互联网天然具有去中心化的特质,基于智能媒介的体育赛事转播延续了该特征,并进一步颠覆了前智媒体赛事转播中心化的权力掌控。就此意义而言,智媒体的赛事转播只有建构者而缺乏讲述者,因体育赛事文本的叙事内容及其相关的话语意义不再为专业机构与专职人员所形塑,无数的体育爱好者主动勾勒了属于自己的赛事转播台本。

把握权力关系的更迭离不开对权力所在场域的分析,智媒体形塑的“流动的时空”为权力的实践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语境。“流动空间是通过流动得以运行的共享时间的社会实践的物质组织”,无远弗届的互联网络打破了时空的障碍,使跨越地域与时间的交流成为可能,技术的进步改变了日常生活中时间与空间的坐标维度,空间被赋予了流动性。智能媒介在沟通客观世界与流动空间的过程中,造就了一种新的权力实践。福柯的权力观是卡斯特关于权力思考的理论源流,从对福柯到卡斯特思想流变的梳理中,我们可以看到,“流动的时空”具有了两方面的新特质:一方面,智媒体突破了既有空间的限制。另一方面,传播与文化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从空间接入的权力层面来看,智媒体接入可及性的差异导致了技术机会的不平等。技术的扩散并非均质的,直观表现为能否利用智媒体设备终端观看比赛的媒介使用差异。即便政府尽力抑制技术扩散过程中的不公与差异,但差异的完全消失却是不可能的。在流动空间与现实空间的相互建构中,现实空间的差异延展至智媒体流动空间,个体以数字参与的形式复制了客观世界中各群体的差异。在现实中占据优势地位的社会群体会在网络中努力维持这一优势,尤其在使用智媒体观赛的频率、程度以及智媒体使用技能方面体现得更为明显。英国社会学家马歇尔发展并完善了马克斯·韦伯的“三位一体”社会分层模式,认为经济收入、社会地位和政治权力等三方面的因素在社会分层中发挥了作用,这三大社会因素同样也为数字资源的获取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智媒体接收终端多样,无论是AR眼镜还是MR头显大多价格不菲,快速变化的技术意味着需要持续投入购置设备的资金,以期追赶上技术的迭代速度。与此同时,智能媒体技术亦强化了客观世界的不平等。在赛事观赏中,数字弱势群体的媒介接触快感在很大程度上被剥夺,这种快感的丧失又从流动时空延伸至了现实空间。

从空间创制的权力层面看,智媒体转播结构的创制者与赛事文本的掌控者成为了权力关系对峙的双方。空间创制的权力包含两个维度,一是编程的权力,二是掌控文本的能力。新一代的技术精英是编程权力的拥有者,技术为他们提供了流动空间的通行证,在资本与政治的加持下,他们可以自由定制或改变流动空间的符号规则,以其期待的方式进行顶层设计与基础模块的搭建。当然,不曾掌握编程技能的用户在跨过简单的技术门槛后,也可拥有掌控文本的权力。一个优秀的系统不仅应包含高效严谨的逻辑结构,也应包含数量众多的优秀文本。在时间上和逻辑上,掌控文本的权力虽被置于编程的权力之后,但其重要性足以和编程权力相媲美,两种权力并非直接冲突的正面对抗,而是相互制约的关系,空间创制层面的矛盾双方——编程者与文本创建者相互依存、相互连接,不可分割,共同创造着赛事文本与文化。

从流动空间内部的权力层面来看,掌握了“单向度”观看权力的观众,其自身亦沦为了被观看的景观。智媒体的赛事转播为体育爱好者提供了新的观看方式,而观看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的实施。在智媒体赛事呈现中,存在着两个层面的看与被看关系:一是体育爱好者与赛事之间看与被看的关系,智媒体观赛与全景监狱监视在观看的方式上基本相似,其不同之处在于,全景监狱的目光由中心向边缘扩散,而通过智媒体观赛,目光则是由边缘向中心汇聚,呈现出一种反向“全景敞视主义”的特征。赛场上运动员的主体资格被剥夺殆尽,成为一种被物化的纯粹的景观,沦为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客体。运动员的纹身、发型、搞怪的表情、炫酷的姿势等都成为了景观中的一抹亮色,即运动员的身体和行为成为了“示众”的商品。观看者的意志也影响了体育赛事的转向,观众对运动员的崇拜与呼唤,导致体育赛事中“英雄的史诗”取代了“团队的故事”,队伍中的领袖总是能够掩盖其团体的全部光芒,个人主义、英雄主义大行其道。二是媒介的实际控制者与体育爱好者之间看与被看的关系。体育爱好者观赛的过程,其实质也是自我暴露的过程,其“人口属性、心理状态、个人偏好、消费特征、声音影像等等都以数据的方式被记录、采集、分析、统计,从而转换成为具有商业价值的大数据”,经由智媒体观赛,原本游散飘零的个体被驱赶至圆形监狱的铁网高墙中,置于高塔之上媒介控制者的严密监视下,再次呈现出“全景敞视主义”的特征,普罗大众终究无法摆脱被操纵、被规训的境遇。

四、结语

智媒体在赛事转播上的应用是通向未来的实践,蕴藏着巨大的经济价值与社会意义。智媒体创制的虚拟空间因其无限性而使人的主体自由精神得到了巨大提升,但这种个体自由始终无法脱离现实社会的基础,观赛者在数字空间享有的权力实则是现实空间中权力的延展。在智媒体观赛的过程中,个体看似取得了凝视的权力与创制文本的自由,但却于无意识中沦为了“数字劳工”,在与资本的较量中,仍居于权力关系的下游。与此同时,技术亦是异化的根源。奇观化的视觉感官刺激消解了原初的文本与意义,比赛的完整叙事被割裂,智媒体育赛事转播技术的发展招致了一个无深度世界的出现。技术的问题之源在人性、伦理和社会,任何技术的运用都是双刃剑。在智媒体赛事转播技术的发展与应用过程中,我们应努力探索技术理性与人文价值的平衡。唯有如此,我们才不会被技术过度异化,才不会丧失人之为人的主体性。

(载《传媒观察》年06月号,原文约字,标题为:技术·奇观·权力——智媒时代体育赛事转播的再审视。此为节选,图表和注释等从略,学术引用请参考原文。)

闫志成,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传播学专业级博士研究生

来源:紫牛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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