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的自然自然中的艺术

广阔无垠的大自然,使得人类社会得以生存繁衍。在大自然的恩泽下,人类在劳动和生活中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艺术。大自然给艺术作品赋形,艺术作品中随处可见自然之美。艺术与自然如影随形,共同构建璀璨的文明风景。

西方绘画中的自然

其实说到底,自然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就是人类对自然的态度。对自然的书写、描绘和歌颂,一直和人类文明相伴而行。对自然界的描绘,早在原始社会就已开始。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里的岩画《受伤的野牛》,绘制于1万多年前,这应该算是人类最早的画作了,也是最早表现自然主题的画作。长达近两米的画幅中,野牛四肢蜷缩在一起,头深深埋下,背部则高高隆起,显示出因受伤而痛苦不堪的样子。值得注意的是,聪明的原始人巧妙地借助岩壁的天然起伏构成动物的外形,取得了惊人的表现效果。

从表现技法看,《受伤的野牛》主要运用了“勾勒法”“喷涂法”,即先勾线后涂色。色彩以赭红与黑色为主,且都是天然矿物颜料,其成分主要是动物血、炭灰,当时所用的“画笔”则可能是由苔藓类植物或者兽毛、骨管等制成的。原始人为什么要画野牛,我们不必苦苦追问,有一个事实是可以肯定的:当时原始人生活的周边,有无数的飞禽走兽出没,人类和动物之间的交往是零距离的。否则,原始人怎么能惟妙惟肖地进行描绘?在人类早期社会里,人和自然的关系亲密无间,人高度依赖自然而存活。

公元1世纪,罗马马西莫浴场宫的壁画《莉维娅内的山林》,是一幅风景主题的画作,画作以绿色为主色调,郁郁葱葱的山林和欢快的小鸟,让观众欣赏之后感到欢欣惬意。这幅画作在造型、色彩方面,忠实于描绘的对象。当然,这个时期的写实风格还处于摸索期,真正形成成熟的写实风格是几百年之后。这幅画的主要价值在于:无名的画家把笔触瞄准了动植物,并且有意识地突出刻画的重点,画面的虚实关系拿捏到位。

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走上历史的前台,画家们在创作主题上,不再受制于宗教题材,而是把画笔转向真实的、普通的人以及身边的自然。森林、河流、瓜果、花卉等,成为画家们热衷描绘的对象。也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以科学、理性的态度探究自然,成为博物学家、动植物学家的重要任务,对自然规律的科学发现,也拉开了序幕。

比如大画家达·芬奇,和同时代的人文主义者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自然世界。在他看来,大自然一直都是悬而未决的甚至无从认知的神秘所在。对于植物,他有探索的兴趣,在素描手稿《花卉研究:伯利恒之星》中,可以看出一代绘画大师对花卉的描绘是何等精确而富有耐心。对于绘画与自然的关系,他留下一句名言:“谁非难自然,谁就是非难绘画。”

文艺复兴之后的几百年里,植物学快速发展,人类揭开自然界的一个又一个奥秘,与此同时,大自然在画家的笔下,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描绘对象,一批擅长表现瓜果蔬菜的画家涌现:阿尔钦博托、布克莱尔、卡拉瓦乔、宾比、海达等。比如布克莱尔的油画《水果蔬菜女商贩》,整个画幅中,女商贩看上去美丽而干练,但她位居画幅偏右的位置,那些白菜、胡萝卜、苹果、葡萄等果蔬才是真正的“主角”。画家表现出高超的写实技巧,对于造型、色彩、光影的组合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19世纪中叶,西方画家们对大自然的描绘逐渐成为风潮。法国巴黎郊区一个叫巴比松的村庄,一批画家以描绘自然为中心,代表性画家有卢梭、德拉佩纳、特罗容、多比尼、雅克等,他们被美术史誉为巴比松画派。巴比松画派(BarbizonSchool)把对自然的描绘推向了一个新高度,画家们反对学院派画家在室内画风景画,走出画室在自然光下对景写生,然后以写生稿为基础,进行风景画创作。他们的创作经验,特别是对景写生,以求获得真实鲜活的感受和使画面色调明亮起来的艺术主张和实践,给印象派画家带来直接的创作启迪。画家们不仅表现自然,还享受自然,在森林河流的环抱里呼吸着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和泥土的芬芳,用画笔描绘自然景观和风土人情。

其中,柯罗的油画《蒙特枫丹的回忆》,堪称巴比松画派作品之翘楚。这幅作品创作于年,描绘了画家对瓦兹河畔小村庄的美好回忆:一个薄雾笼罩、静谧清新的早晨,身穿红裙的年轻母亲和两个孩子在河边闲适地采摘野花。画面分为远、中、近三部分。晨雾缭绕的河对岸,山峦起伏,树木成林。水中倒影成荫,仿若梦境。近景中,一棵高大的橡树似乎被微风轻拂枝叶。绿色的橡树和柯罗画作标志性的银灰色调交织,烘托出“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的意境。人物衣裙的明丽色彩点缀其间,如诗如画的自然与人浑然一体。

如果说巴比松画派描绘的自然是一首协奏曲,那么后来的印象派描绘的则是一首交响乐。莫奈、米勒、西斯莱、高更、凡·高、德加等画家,在描绘自然的过程中,已经摆脱写实造型的束缚,着重表现自然光线的千变万化,在他们的画作中,表现对象包括田野、菜地、睡莲、水塘、树林、天空等。比如莫奈花费大量精力表现睡莲,尤其是一天当中不同时段、不同光线下的睡莲。原本平淡无奇的睡莲,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再如凡·高,在短暂的绘画生涯中,不厌其烦地描绘星空、向日葵和麦田,深蓝、金黄之色调,成为他描绘自然的标志性色彩。印象派是美术界的追光者,他们描绘大自然,由客观走向主观,他们更注重呈现心中的自然和风景,他们的笔触和色彩充满张力,而且赋予自然更多的生命力和个性。可以说,印象派的画家们是描绘自然的“先锋战士”,在世界美术史上书写了自然的传奇。

中国绘画中的自然

在中国画家笔下,艺术再现的自然更富有诗意、富有内涵。中国历来崇尚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人与自然的交融关系,深入到中国人的血脉之中。中国画家们正是在这种价值取向的影响下,千百年来不断描绘生机勃勃的自然。

中国画家把天地山水放在心灵深处,描绘自然界的山水,看重笔墨情趣,借景抒情。正因为对山川大地的敬畏,绘画类型中才有专门的山水画类别。在山水画的世界里,画家们无论是表现巍峨苍劲的高山,还是山林中的涓涓细流,画幅中都充满着宁静、和谐。回归自然、回归山林,是中国画家们的心之所向。在山水画中,山川、树木、流水是表现的主要对象,而人物在画幅中只是点缀,这表明,画家们意识到在自然世界里,人与自然万物是平等的,过分突出人物在画幅中的比例,显然违背了天意。

中国艺术领域里,山水画是重要的创作题材,也是直接与自然对话的绘画门类。中国山水画按照表现手法和审美情趣,一般分为青绿山水和水墨山水。青绿山水在描绘山石等景物时,往往用线条勾勒物体的外形、轮廓,然后用石青、石绿等重彩渲染体积,画面显得细腻富丽。青绿山水着重表现山水的秀美壮丽。展子虔创作的《游春图》,在中国山水画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标志着中国山水画形成过程中的一大飞跃。这幅画表现的是士人纵情山水、欢快游乐的场景。在展子虔之后,对青绿山水画产生重大影响的是李思训。他的青绿山水多是云霞缥缈,峰峦遮掩,在清幽的山水之间又有严整的亭台楼阁,画栋雕栏,如同可游可居的人间仙境。他的名作《江帆楼阁图》,画面开阔,给人心旷神怡之感。画面中,对近处的山石、草木、楼台的描绘工整细腻,而对于远处江水的描绘则较为简约,三三两两的渔船让整个江面彰显动感。

真正将青绿山水推向顶峰的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王希孟作为宫廷画家,在创作这幅传世名作时才二十多岁,创作了这幅名作之后,他的去向也成为千古之谜。这幅画以概括的手法、精细的笔触、绚丽的色彩,描绘了当时的美丽山河。画作分为五段,每段以水面、游船、沙渚、桥梁相衔接。这幅画如同讲故事一般,将山水之韵娓娓道来。整体看,画作表现了千里江山壮阔的气势,既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又有水天一色的浩渺江河。画中的水村夜市、亭台楼阁、长桥磨坊、捕鱼驶船等,刻画细致,可谓一点一画,均无败笔,山村人物,细若小点,无不精心。

中国古代画家描绘自然山水,往往借景抒情,表达心志。中国画家画的多是心中的山水,初看很多画作,似乎和某地的山川河流很像,但仔细看,又不太像,“像与不像”是中国山水画的高明之处,这一点和西方画家笔下的自然风景有显著的区别。特别是文人的水墨山水画,让中国艺术更为风雅,更具中国气派。如荆浩、关仝、董源、巨然、范宽、马远、夏圭、赵孟頫、黄公望、倪瓒、董其昌等画家,在水墨山水画创作中各有千秋,他们的共同点是敬畏自然、向往自然,共同把中国古代艺术推向了高峰。

在热衷描绘自然山水的中国画家中,北宋范宽笔下的北方山水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其代表作《溪山行旅图》,把雄奇险峻的山水画风格推向极致。作品的正中位置,巨峰耸立,顶天立地,可谓气势磅礴,极目仰视不能穷其高,使人有登绝顶而览众山小之感。那千尺悬瀑,自上而下,飞泉一线,下临深谷,俯窥而不知谷之深。而元朝画家赵孟頫,在描绘自然山水时清秀婉约,含蓄内敛。他的代表作《鹊华秋色图》中,江水盘绕,平原上的村舍、树木环抱着鹊、华两山,画面的左边,有远近屋宇,画面的右边,溪流、渔舟,一人撑篙,一人收网。远处水面宽阔,渔舟相向。赵孟頫为什么要创作这幅画?一方面,他作为当时朝廷的高官,祈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另一方面,表达了他归隐自然的意愿。

自然与艺术盘根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外艺术史上,还有无数人与自然主题的作品,值得慢慢欣赏、细细品味。

(作者单位系中国地质大学[武汉]艺术与传媒学院)

《中国教育报》年04月07日第4版

作者:陈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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