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区的一扇黑色铁门后面,是一片沙泥轰鸣,工人修盖房屋的景象。艺术家叶洲的工作室就在这里,毗邻着喻红、刘小东的工作室——将近三十年前,他们都是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第三画室的同学,围绕在詹建俊先生身边,进行新现实表现主义绘画的探索。
艺术家叶洲
只是对现在的北京来说,他却不折不扣的是一个“新人”:在一个寒冬过后,大批被“清离”的艺术家们像候鸟一样落在了不同的城市,大家纷纷逃离北京,好像这里没有了活力,但叶洲年选择回到这里,如同这热火朝天的新生场面一样,这是艺术家叶洲一种奇妙的身份,也是他自称的——一个很老的新人。
无限-绿.2-xcm布面丙烯叶洲
叶洲就在这里迎着我们。他是一个瘦高、干练、略显和蔼但充满活力的人,喝了点酒,却更兴高采烈。与外面的扬尘不同,他的工作室里一尘不染,播放着复古的电子乐,很明亮,没有刺鼻的颜料味道,也没有陈腐的气息,可能与他之前从事室内设计有关,这个空间拥有一位品味极好的主人。在二楼的会客厅里,阳光随着时间的不同,自由地落在挂在墙上的新作《无限-绿》上,随着这件抽象作品表面细腻而规律的笔触,进行微妙的光线反射。这与马克·罗斯科的作品在观看体验上有些类似,作品对空间、光线的要求极高,需要一个细心而考虑周全的创作者打理这一切。
叶洲工作室
罗斯科从明亮走向黑暗,在病痛与绝望中,用剃刀割断手腕的血管和神经,以自杀方式在曼哈顿的工作室结束了生命。叶洲说他喜欢罗斯科的作品,极简的,用纯净的色彩表达无形的思想,蕴含着一种或淡或浓的阴郁,那种昏暗的光线和冥想的氛围,营造出充满戏剧性的气氛和效果。但在叶洲这里,作品的情绪要乐观许多,因为他是一个从悲观走向乐观的人。
年四川美院学生自选作品展“六人画展”研讨会现场,右三为时任院长叶毓山
年出生在艺术世家的叶洲,从小无忧无虑。父亲叶毓山,大雕塑家,毛主席纪念堂中央大厅《毛泽东汉白玉坐像》的创作者,也是80年代高等教育改革的急先锋。作为80年代四川美术学院的院长,罗中立、张晓刚、周春芽、何多苓、叶永青、程丛林、高小华……父亲的每一个学生,都被写入了史册。他的母亲江碧波,大版画家,是80年代中国公派出国的第一批访学者之一,父母一起创作的重庆地标《歌乐山烈士群雕》,小稿就是母亲画的。
但父亲在艺术的道路上常常批评少年的叶洲,说以他的成绩,考不上川美,“你就像是一碗温开水,热不起来,也凉不下去”。少年心性,他一发狠,以最好的成绩考上了中央美院油画系。他离开了世界的中心——重庆黄桷坪,离开了父母的光环。
年文化部在四川美术学院陈列馆举办的全国高等艺术院校美术创作教学座谈会会议现场
当年代初,叶洲从北京回到重庆的时候,父母已经离婚。他没有见证父母在80年代一起书写的波澜壮阔的传奇。那个光环中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长大……他开始怀疑,艺术有什么用?他开始沉沦,荒废……
他看到尼采的《悲剧的诞生》,立刻被扉页开篇的一句话,震的恨不得要跳起来:“人从呱呱坠地的瞬间开始,便是悲剧的诞生。”
艺术家叶洲
“如果我有把枪,我不是打坏人,我要打我最爱的人,最亲爱的人,让他们解脱。这是我少年时的想法,徘徊在悲伤的氛围中。”他喝酒喝大醉,什么也不做,当时的自己觉得特通透,嘲弄世界。
“我曾经一度觉得艺术没有价值,走到了末端,对整个艺术的观念,包括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都是悲观的。但在四十不惑以后,我一下觉得变了,由悲观主义变的乐观主义。悲剧的力量始终传递给你的是一种能量,一种生活下去的勇气,没有吃透它以前,你在其中徘徊。你需要的是将它放在一边,而不是陶醉其中。”
“世界观通达之后,觉得自己要像同学、老师和父辈们一样,要站住。”
所以叶洲回到了北京,像一个年轻人一样。
YT专访艺术家叶洲
YT:重新回到北京什么感觉?
叶洲:就像又回到30年前,找到了在中央美院读书的劲头。好多朋友和同学都想离开这里,我反而来了。所以我来北京是一种奇怪的身份:一个很老年的新人。并且是在50岁,这样一个知天命的年纪了。
YT:觉得这里有什么变化吗?
叶洲:这里的变化更多的是跟我自己的变化有关,世界怎么样都是看你你怎么看。我在读书时,是没有市场的,很大程度上,也就没有艺术的好与不好,现在可能市场缓和了一些,但是这些没有那么大的关系,我自己的世界观改变了以后,就愿意主动画了。
YT:但你没有像在读书,或者之前的创作那样,画写实类的作品,反而完全转向了抽象,很彻底。
叶洲:画写实,浪漫,表现,是我三年之前了。三年以前的画都有内容,有人体,有动物,有美好的东西,我觉得画可以是抽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