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贴上艺术浪漫标签的城市,是几个世

巴黎有多美

东升的旭日轻拂屋顶,这是白天的巴黎;月亮的清辉笼罩归人,这是夜晚的巴黎;而逍遥自在并为我指点方向的塞纳河,则是永远的巴黎。相比于黑或白,眼见的巴黎是有灰度的,或许能无限趋近黑白,但从不单纯绝对。

年11月14日清晨,在睡眼惺忪中刷到巴黎遇袭事件时,整个人都炸了。是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或PrayforParis,而是彻底的愤怒:巴黎那么美,这群疯子!去过巴黎,恰是在年轻时候,行程宽松、逛得散漫,颇为“奢侈”地在街边花园闲坐一下午晒太阳。当时并不觉得这段时间有多么珍贵,离开后,却频频回忆起那里的阳光、水波、拱廊、彩绘玻璃窗,然后在不经意间看到这句话时心底一惊:“呼吸巴黎的空气吧,它让灵魂永驻。”

墓园:黑色是死亡静默,白色是生机勃发

飞机落在戴高乐机场前,这座城市在我脑海里还只有模糊的轮廓:她太有名了,除了卢浮宫、橘园、奥赛、蓬皮杜,几乎所有我能记得名字的艺术文化名人,都可以在这里寻觅到踪迹,凡·高、雨果、萨特、波伏娃、巴尔扎克、肖邦、莫奈、雷诺阿……这让我的旅行计划无从做起;而从地图上看,她又那么小,面积是上海的六十分之一,“一座只有塔的城市”。于是,在订好机票酒店后,我莫名乐观地将行程寄托给“来都来了,随缘吧”。

到的那天恰好是周二,巴黎的博物馆大多在周一或周二休息。只能暂时搁浅“博物馆美少女”的变身计划,打开Googlemap,意外发现拉雪兹公墓就在附近。“这可是安眠着奥斯卡·王尔德的地方啊,那个写了快乐王子、道林·格雷和莎乐美的王尔德。”他的同性友人、牢狱生涯、颠沛流亡和孤独离世,都为他俊美的容颜平添了一抹哀愁。

墓园的管理者显然知道造访者的心意。在大门的标牌上,已经写好了名字、号码、方位,方便大家“对号入座”。拉雪兹公墓是巴黎市内最大的墓园,里面安葬了三十多万人。园内高树挺拔、草木葱茏,但并不阴森。阳光洒在青翠的草坪上,映衬着洁白的墓碑,生与死在此刻静默相望。原来,生并不是死的对立面,而是其中一部分,它们包容映照、不息不止。沿着路线曲折行走,终于来到王尔德的墓前。一尊的小小狮身人面像静立在那里,一面写满各国文字“我爱你”和印满唇印的玻璃罩隔开爱慕者的视线。这个人啊,生前被爱人欺骗诬陷、在阴沟里仰望星空,多少年后,人们依着他的文字爱人——毕竟,该死的,那些甜出蜜糖的情话都被他说尽了呀。

回去时路过肖邦的墓,墓上是一位垂首怀抱小提琴、沉浸在忧伤中的少女雕像。听说,即使是在沉寂的冬天,他的墓前也环绕着鲜花。彼时日落,晚霞灿烂似锦,光线给树叶镶了一道柔软的金边,远处传来微弱的萨克斯声,让人在本该心有戚戚焉的墓园里,突然觉得世界静正安稳,万物都美好极了。

睡莲:黑色是自我短暂,白色是艺术永恒

像所有初次造访巴黎的游客那样,我先去凯旋门和香榭丽舍大道打卡。那里聚满了外国游客,宽阔得可以停下波音飞机的道路中央(法国人在年真这么干过),是拍摄整条大道的最佳机位,大家纷纷举起相机,“咔嚓——”这是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的巴黎。

绕过凯旋门,一路往杜乐丽花园慢慢走去。波德莱尔更懂这个城市灵与肉,他建议漫步街头、随时驻足。法国人用flaner表达“闲逛”,若要解释,大概能理解为Towalkthecityinordertoexperienceit。事实上,巴黎的地铁系统非常发达,半公里内就有一座地铁站,即便晚归也不必担心——工作日地铁运营至凌晨1点,周末可延迟一小时。反而是出租车很不好拦,得提前预约或找到的士停靠站才行。

其实,以巴黎的紧凑,骑自行车和步行的组合方式最能领略她的魅力。三千多个Velib自助式自行车停靠点覆盖全城,连接重要的商业文化中心,从巴黎圣母院出发到蓬皮杜五分钟的脚程,再租一辆自行车,骑十分钟就到了卢浮宫。看一眼地图就能熟络轻快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有时候,反倒会期待一场迷路和不期而遇。

去杜乐丽花园两公里多,走了近半个小时,一路上都装作不经意地偷看本地人的着装。在穿衣圣经里,“法式”往往与优雅、简约、细节周到相联系。迥异于一路按快门的游客,本地人很容易分辨出来。他们的衣服不见得如何精致,也不是粗暴的one-piece,但至少合身服帖、简单大方,流露出一种不刻意营造的恰到好处。在好友的旅游告诫里,第一条就是决不许运动衫出街,不管这个运动品牌多么贵多么潮,在巴黎人眼里,那样的你就是个流落异乡街头的可怜鬼。

杜乐丽花园曾有座恢宏的宫殿,后来被焚毁,只曾出现在印象派大师马奈的画笔下,浓烈明亮、生气蓬勃,可以一窥当年的荣耀。但我此行的目的地是花园尽头的橘园美术馆,那里的镇馆之宝出自同为印象派的莫奈,就是那八幅名声在外的巨幅《睡莲》。这些画陈列在两间椭圆形的展厅里,墙壁纯白,日光经过玻璃天窗和白纱网的两次过滤,柔和地洒向展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明亮而没有阴影的空间,我坐在展厅中央的长凳上,静静欣赏着睡莲从清晨到落日光与影之间的微妙变化,心就这样慢慢沉下去、沉下去,一直落到池底的柔光里。莫奈晚年视力渐差,《日本桥》已然姹紫嫣红、艳色逼人,唯有这素净的睡莲,不言不语,永远轻漾在温柔的蓝紫水波上。

自今年3月法国文化部长在Instagram上晒了张奥赛展出的博纳尔画作后,橘园美术馆和奥赛博物馆就取消了拍照禁令,只是禁用闪光灯、脚架和自拍杆。在《睡莲》面前,我却全然没有按下快门的欲望,只是看过,就足够幸运和感恩了。天地间的“大美”永恒流转,人类卑微且短暂,只能膜拜赞叹,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

右岸:黑色是先哲精神闪耀,白色是年轻人生生不息

依次打卡完凡尔赛宫、奥赛博物馆、罗丹美术馆,自认为颇有文艺细胞的我肯定不会错过玛莱区。玛莱在法语中是“湿地、沼泽”的意思。自16世纪中叶起,王公贵族们越过塞纳河移居到这一带,盖起了豪华的宫殿和宅院,玛莱区作为巴黎著名的文化街区之一,以古老和优雅风格享誉欧洲。之后它又堕入贫穷,如今这里住满了犹太人、同性恋、波波族甚至华人,每年6月的彩虹旗大游行比圣诞狂欢更丰盛热闹,路边蛋糕坊里的羞耻面包更是脑洞清奇。

除了“一号景点”毕加索博物馆,玛莱区还有雨果故居、巴黎历史博物馆和代表世界摄影最高展台的法国摄影博物馆等等名胜古迹,但真正造就这个街区声誉的,却是纵横交错的街道里隐藏的概念店、独立设计店、艺术画廊。比起老佛爷和春天百货的中规中矩,逛好玛莱区才是时装精们的必修课:高订爱好者、成衣和奢侈品品牌聚在蒙田大街,自由个性的时尚死忠可以直奔自由民路,爱逛Colette的人未必会买东西,但必须打卡一游;至于老巴黎的情怀,全飘散在拱廊街里:这里本是巴黎人懒散不喜雨天打伞的产物,结果越搭越艺术,一溜下去的斜格纹玻璃穹顶优雅至极,满足所有关于巴黎的想象。

在蓬皮杜的背后的小巷子里,还有很多隐秘的旧货店,能淘到什么样的复古服装、首饰、杂货才是真的考验时尚品位。蓬皮杜艺术中心就在玛莱区的西边,最合理的路线安排是看完蓬皮杜,然后逛玛莱。蓬皮杜的主打藏品是现当代艺术家作品,类别覆盖造型艺术、建筑、城市规划、电视电影、文学、音乐、舞蹈等多领域。虽然它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现代艺术博物馆,但我实在兴致缺缺,走马观花看过、展品被莽撞地分为“喜欢”和“不喜欢”两大类。我宁愿闲坐在塞纳河畔,看着流水带来浪漫、送走忧愁,再远眺蓬皮杜标志性的工厂式外观造型,这种不费脑筋、能轻易享受到的幸福感,特别让旅途中的人迷恋。

一河分开左右两岸,右岸凝聚着奢华宏大的文化象征:香榭丽舍大道、刚果广场、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卢浮宫……左岸则象征着巴黎乃至欧洲的人文气质:罗丹美术馆、克吕尼馆、MK2艺术院线……众多文人骚客流连于左岸,于是,这里咖啡馆林立,赫赫有名的存在主义的发源地——双叟咖啡馆就在那里。之所以取名“双叟”,是因为店里一根柱子上的两个中国买办的坐像,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中国人,就无从知晓了。

波伏瓦曾在日记中写道:“我坐在双叟咖啡馆里,眼睛瞪着咖啡桌上的白纸……我感觉得到我的手指蠢蠢欲动,我需要写作。”每天,依旧有很多人慕名来此,推开旋转木门,由系白围裙黑领结的侍应生引领,走过古木墙裙、老式吊灯、铜质扶栏,在某位先哲坐过的地方点一杯咖啡,慢慢啜饮。

巴黎除了塞纳河,还有一条圣马丁运河,它贯穿着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雅俗共赏的第十区。那些热衷于追求生活质感和自由精神的波波族将其视为精神领地,很多个性的年轻人远离喧嚣的旅游区(对,就是游客渐多的玛莱区),到这里经营个人风格强烈的小店。这条古老的运河充满了年轻的气息,但它依然保持长久、不为所动的安静。

在来到巴黎之前,我对她的印象非常标签式,比如“艺术”,比如“浪漫”,毕竟“巴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连饿死都仍然被视为一种艺术的城市”。但在离开的前一天下午,我懒散地坐在街边花园的绿长椅上,阳光煦暖、和风轻柔,不远处喷泉池里的水汨汨流淌,旁边有年轻的情侣在耳鬓厮磨轻笑慢语,才慢慢觉得那句被用得泛滥的“岁月静好”是多么贴切动人。

或许是足够幸运,我并没有遇上机场丢行李、护照被偷、乖戾刻薄的导购这些糟心事儿。就像“浪漫”一样,它们在传说中被夸大、天性里的保守被冠上罪名,但其实,这里生活的人们跟世界任何其他城市的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吃饭、工作、恋爱、吵架,几个世纪的文化底蕴赋予巴黎人的生活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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