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经典小说中有什么将美学和道德价值融于一炉的范例,那么乔治·艾略特就是最佳代表。《米德尔马契》是她对道德想象所作的最细腻的分析,它也许是迄今为止散文小说中最细腻的一部。——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
英国向来盛产女作家,尤其是在十九世纪,涌现出了一批享誉世界的女小说家,例如《傲慢与偏见》的作者简·奥斯汀、家喻户晓的勃朗特三姐妹以及乔治·艾略特。
乔治·艾略特(—),原名玛丽·安·伊万斯,英国著名女作家可能乔治·艾略特这个名字并不如另外几位被现在的读者所熟知,但是她的作品被许多文学评论家认为超过了《傲慢与偏见》的艺术价值,BBC就曾把她的代表作《米德尔马契》排在最伟大的英国小说榜首,美国的《时代周刊》也把这部作品评为“史上最伟大的部长篇小说”的第八名。
同时期的英国作家狄更斯对乔治·艾略特有着非常高的评价,坦言读她的作品会让自己不停地放下书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国当代作家木心老先生也在《文学回忆录》当中认为英国女作家中以乔治·艾略特最伟大。
即使放到现在,每一个读过《米德尔马契》的读者也都对这部作品有着极高的评价,豆瓣上高达9.4的评分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对于这些赞誉,《米德尔马契》可以说是当之无愧,作品以一个虚构出来的英国小镇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史诗般的故事。作为一名女性作家,艾略特不仅有着细腻的文笔,把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对心理的把握尤其到位,并且展现出了不输于任何一位男作家的胸襟和气概,在起伏跌宕的情节中再现了英国当时的社会面貌和风土人情,其中不乏对普通人们悲天悯人的关怀。
《米德尔马契》最大的特色就是人物性格鲜明,在长达六十万字的篇幅中,塑造出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角色,即使是只出现过寥寥几笔的边缘人物,其性格也能通过生动的文字显现的活灵活现。
更加难得的是,不同于当时众多英国作品所描写的都是上流社会中沙龙式的爱恨情仇,《米德尔马契》以中下层人们的生活为主,书中的场景不是那些生活无忧无虑、在舞会中只知道谈情说爱的社交画面,《米德尔马契》中的人物几乎都为生计所迫,常常被一些生活琐事所累,这样的描写让作品看起来更加现实,对于了解英国当时普通人们的真实生活很有参考意义。
接下来就围绕作品中的两个重要人物多萝西娅和玛丽·高思来探究乔治·艾略特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以及她在这部作品中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行为表达出来的善意。
乔治·艾略特代表作《米德尔马契》多萝西娅:敢于冲破枷锁,独立自主又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善意的女性
米德尔马契是乔治·爱略特虚构出来的一个地名,作品以小镇中多萝西娅、利德盖特、玛丽·高思几位青年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结合着艺术宗教,政治财产等因素,讲述出了一个史诗般的动人故事。
①多萝西娅的爱情,由幻想到毁灭的经历
多萝西娅是故事的中心人物,刚出场时是一个涉世未深,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小姑娘,她认为婚姻的对象就如同人生中的导师,可以让自己认识更大的世界,自己也会心甘情愿地会为对方的事业和梦想付出一切。
和一起生活的妹妹相比,多萝西娅像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物,于是天她天真草率地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牧师卡苏朋,在她看来,卡苏朋博学多闻,有着坚定的信仰和远大的理想,正是自己梦中的理想丈夫。
《米德尔马契》插图:多萝西娅可以预见,多萝西娅的这种幻想很容易被现实粉碎而以悲剧结尾。
果然,两人婚后冲突不断,她发现婚姻生活完全不是想象中该有的模样,卡苏朋也只是一个顽固无趣的丈夫,在这个时候,她恰好又认识了卡苏朋的表侄威尔。
年轻有才华的威尔很快赢得了多萝西娅的芳心,与此同时,卡苏朋对两人的的猜疑深入内心,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侵蚀着卡苏朋的头脑,乃至他至死也不能释怀,为了杜绝两人之间的交往,他多次暗中破坏,甚至临死前在遗嘱中立了这样一条规定:如果多萝西娅和威尔结婚,将不能得到自己的遗产。
这条规定彻底毁灭了卡苏朋自己,也让多萝西娅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束缚。
②在束缚中摆脱枷锁,在抉择中选择善意
从小就有着独立想法的多萝西娅,经过多年的沉淀之后已经从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小女孩变成了具有独立意识和新思潮的女性,面对这样一份遗嘱,如果她选择妥协,那就是向命运低下了头,将被陈旧的观念束缚一生,于是她选择了突破枷锁,并且是用一种对他人充满善意的方式。
多萝西娅做了勇敢的尝试,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就是决定对一片庄园的开发,并且在开发庄园的过程中能为每一个贫穷的人找到工作,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显得更加难能可贵,而多萝西娅凭着自己的热情和威尔的帮助让这件事情一步步变成了现实。
“我有很好的计划。”她对妹妹说,“我想多拿一些土地,然后把水排干,建立一个小的聚居区,而在这个聚居区,人人都应该工作,所有工作都应该做好。我要认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并跟他们做朋友。”
多萝西娅这种善意的行为在自己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她只是遵循着内心的想法,并且以此来摆脱卡苏朋对自己的诅咒和束缚,而这种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行为,正是当时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也是她内心深处善意的自发表达。
值得一I提的是,书中另一对情侣利德盖特和罗莎蒙德的爱情比多萝西娅更理想化,他们所爱的对方都是由自己所追求的梦想构成的,构造了爱情的蓝图却只看到了月亮而忘记生活的泥泞,当梦想被现实的琐碎取代以后,两人无力面对现实险些崩溃,正如书中所说“爱情的纽带有时变成互相埋怨的情绪,罗莎蒙德对婚姻的不满,在于婚姻本身所造成的状态,在于她需要克制和自我容忍,而不在于她丈夫的为人”。
多萝西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文学作品中另一位女性的经典形象——包法利夫人,两人的经历颇有相似之处,不过与包法利夫人相比,多萝西娅多出了一份事业的雄心和对周围人的善意。
法国作家福楼拜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如果说多萝西娅这个行为本身的善意并不明显,更像是为了自己而采取的另一种生活方式,那么在另外一个人物玛丽·高思身上,则能直观地体现乔治·艾略特对于善良的鼓舞。
玛丽·高思:普通女性善良的代表,对爱情和生活都抱有善意的态度
高思一家虽然不是乔治·艾略特笔下的绝对主角,却是她对于普通劳动人民怀有善意的呈现,也是是最趋于完美的代表,他们一家人朴实正直又自尊自爱,虽然贫穷却充满了生活的智慧,这其中的代表,就是高思一家的女儿玛丽·高思。
①玛丽·高思对于爱情的信任源自于自己的善良和诚恳
在《米德尔马契》中,玛丽·高思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出身贫穷,相貌也不出众,却有一颗热情高尚的灵魂。
她和弗莱德青梅竹马,但是弗莱德算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空有着美好的幻想,但是不能脚踏实地,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他始终对玛丽保持着不渝的爱情。
面对这样一个对象,玛丽表现出了自己最大的宽容和善良,她在弗莱德每次因为挫折和心灰意冷的时候都给予了支持和帮助,也正因为如此,两人的恋情虽然遇到了坎坷,但最终在父亲和费厄布拉泽的帮助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这个过程中,玛丽的纯真的性格和善良起到了关键作用。
《米德尔马契》插图②玛丽的善良不仅表现在对于爱情,还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玛丽经历过一次对于自己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次考验,就是她服侍的老人在临终前突然意识不明想改变自己已经立好的遗嘱,遗嘱的内容,就是想把很大一笔财产留给玛丽的对象弗莱德,当时他卧病不起,只能把修改遗嘱的事情交给玛丽。
这对于玛丽本来是理所当然的赠与,即使接受了也会心安理得,但是善良的玛丽却拒绝了执行这个任务,因为她认为这样会对自己和弗莱德都带来伤害,并且这也不是老人的本意,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一个人怎样在临终前要求做他希望做的事。但是他指望靠钱来达到目的,这方式却促使她比刚才更加坚决了。“这是没有用的,先生。我不会那么做。收起你的钱吧,我不会拿这些钱。别的事你要我怎么办,我都可以依你,唯独不能拿你的钥匙和你的钱。”
《米德尔马契》插图玛丽和弗莱德最终也没有接受这份遗产,两个在物质生活上失去了一份充足的保证,但是相互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弗莱德对玛丽更加敬佩,决定洗心革面不再好高骛远,两人因此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玛丽这种充满善意的行为在米德尔马契这座小镇当中显得格外耀眼,因为在这里不乏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的龌龊行为,因为财产争夺走上犯罪之路的情况也屡见不鲜,玛丽犹如肮脏泥潭中一株碧绿的水草,瘦弱但是充满了生命力,她的行为也感染了周围的人,多萝西娅开发庄园的行为就像是对她善意的回应。
她对她周围人的影响依然在扩散,依然不可估量,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善的增长也部分得益于那些微不足道的行为。而你我的遭遇之所以不致太过糟糕,一半也归功于那些忠于生活、不求闻达,安息在无人凭吊的坟墓里的人。
结语
对于《米德尔马契》这部巨著来说,善意的表达只是主题之一,除此之外,关于爱情、宗教、甚至艺术文化等方面也都有比较深刻的见解。
就如威尔对于艺术的追寻,表现了那一代年轻人在固定的社会规则下试图做出的改变,和顽固腐朽的卡苏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青年医生利特盖德本来才华出众,志向远大,却因为现实和婚姻带来的挫折最终导致理想了幻灭,这是社会环境对人的改变,和多萝西娅的反抗相比,他彻底地被社会所同化。
乔治·艾略特的作品也并非尽善尽美,英国作家毛姆曾经评价她虽然足够理智也抱有同情心,但是少了一些浪漫,德国哲学家尼采更是对艾略特表现出不屑一顾,不过文学评论家布鲁姆已经做出了反驳,他认为尼采误解了艾略特,艾略特的作品显示出了纯朴和真实的人际关系,并且是一位带有浪漫主义的华兹华斯式的作家。
同样身为英国女作家的伍尔夫在《普通读者》中这样评价艾略特:乔治·艾略特的智力实在太强了,她决不会去篡改那些事实;而她的胸怀又太宽阔了,决不会去平息那种真理的要求,因为它是一种严峻的真理。她们的努力拼搏是极其勇敢的,除此以外,那一番搏斗对她的女主人公们而言总是以悲剧告终,或者以一种妥协作为结局,那就甚至更为悲惨。然而,她们的故事,就是乔治·爱略特本人经历的不完整的版本。对她来说,妇女生活的沉重负担和复杂处境也不能使她满足,她必须超越禁区,为她自己摘取那奇异而光彩夺目的艺术和知识之果。
弗吉尼亚·伍尔夫,(-),英国作家无论如何,《米德尔马契》这部作品都已历经了一个多世纪的沉淀,其艺术价值被世界文坛承认,对后世的一些作品也有着重要影响,书中除了上述表达出的善意之外,还有更多的思想值得去挖掘,相信每一个读完这部作品的人,心中都会有一个不同的答案。